今天是:

陕西省道教协会

骊山老母宫陈圆明道长

时间:2018-04-15    来源:骊山老母宫    作者:金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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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恩师陈圆明道长,于今年阴历2月2日,晚7点35分,功德圆满,无疾仙逝,世寿85春秋。遵照恩师生前“丧事从简,不动荤辛,叶落归根”遗愿,当晚便送他的遗体回他故乡入土为安了。恩师仙逝之年,虽然已过喜寿,但因走的太过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每每回忆起生前教诲,音容笑貌便浮现在我眼前,让我好生遗憾。《左传》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恩师他生活在国强民富的和平年代,虽然没有在战场上建功立德,但作为一名道教人士,却以他的虔诚信仰和爱国爱教风骨,为骊山老母殿中兴、为弘扬道教优秀文化,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拥护社会主义制度,奋斗了一生。
       
恩师原籍是湖北郧县人,自幼家境殷实,兄弟姊妹八人,恩师最小。据恩师说他祖上是耕读之家,父母都信奉道教,大哥在就读四川重庆师范大学期间,受中国共产党思想洗礼,回家与父母一起,将租他家土地的所有雇农请来,当面烧毁地契,并向他们宣布,所租土地,今后为他们自己所有,不用再上缴租金。  恩师在他父母和大哥思想潜移默化之下,也信仰了道教,“文革”期间,由于家中供有神像,受到了残酷的打击,但也因此,更加坚定了他的信仰,于1983年在湖北武当山紫霄宫出家。恩师做事认真,为人和善,与当时紫霄宫中道友的关系十分和睦,具有很高的威信。在此期间,他不止一次梦到骊山老母托梦于他,并说“武当山上三年满,尔后回昆仑”,当时他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在武当山修行三年之后,就外出参访,于1986年在泰山碧霞祠挂单修行,期间和恩师一起修行的熊圆静道友,听说他经常梦到骊山老母的奇遇,就推荐他来骊山老母殿挂单。
       
1988年3月,恩师第一次来到骊山老母殿,深为骊山老母信仰历史源脉与文化内涵而折服。但在老母殿住了十几天之后,因腰椎病严重发作,自卜一挂,卦象显示说缘分未到。因此,他只好抱憾又回到了泰山。当年秋季,他收到了来自老母殿张宇正道长的一封书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请务必于农历八月十五日之前赶到老母殿,子时之前赶到就与此有缘,赶不到就无缘。”他当时虽然并不明白张道长这句话的意思,但能再次来老母殿,还是让他很非常高兴的事。临行之前,他又自问一挂,卦象显示缘分已到,他便欣然而来,于农历的8月15日中秋夜赶到了老母殿。到时,他见老母殿庙门洞开,庙内空无一人。第二天,他就将他来到老母殿的前因后果,一一向当时的临潼县委统战部、政府宗教局领导进行了汇报,段来运局长与统战部相关领导,经过一段时间对他的考察之后,认为他信仰虔诚,作风正派,就决定由他出任老母殿住持。至此,就有了他在这里开始近30年的修行。后来,他才听当地的信众说,张道长之所以写信请他来的原因,是因为当年3月他在老母殿居住期间,因为做事认真、为人谦和,给张道长和当地群众都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才有了这个缘分。
       
当时的老母殿破败不堪,连吃水、用水都很困难,张道长因为老母殿庙会期间香火钱不仅被会首夺去,而且因此还险些丢掉了性命,所以张道长心灰意冷,想离开此地,但又不忍心老母殿处于混乱,就向当地群众征询意见,请他们推荐合适人选,群众众口一词推荐了恩师,足见他在当地群众中的影响力。虽然仅在老母殿住了十几天,他的人品和修为却已深深植入了信众心中。故此才有了张道长的那封故留悬念、欲言又止的书函,而恩师当年入住老母殿的传奇故事,也成为骊山道众之中流传的一段佳话。
       
我是1998年阴历2月来骊山老母殿挂单常驻的。那天,正赶上老母殿全体为恭贺太上老君圣诞祈福法会,我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恩师的形象,是一位精神矍铄,面容和善的慈祥老人。当时他正恭敬的在为骊山老母上香祈福,待他上香朝拜完毕之后,我便上前说明来意,并恳请他收我出家为徒。恩师在听了我的身世和出家目的之后,对我说:“出家修行,需要有虔诚信仰和为祖师爷事业献身精神的,如果中途打退堂鼓,不仅会影响你的人生,而且还会因此下地狱,你可要想好。”我说:既然决定,绝不半途而废。”师傅听了说:“好,那我先收下你,但要从基础做起。”于是,我就这样在老母殿出家当了道士,一开始,恩师将我安排在老君殿伺候苏宇成、吴荣德两位老道长的生活起居,我每天按时为二位道长做好一日三餐,打扫干净庙内外卫生,担满生活用水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看书学习。恩师见我好学不倦,做事认真,第二年阴历9月便将我安排在老母殿,至此,我便有缘接受到了恩师的言传身教,与众道友们一起见证了恩师平凡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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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师是一位以德报怨、宽厚待人的修行人。当年他来到老母殿之后,他认为要想弘扬骊山老母道场,仅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所以他后来就陆续收留几名道士,但也因此差一点招致杀身之祸。这期间,有一位坤道,看到老母殿在恩师的精心打理下,慢慢有了一些香火收入,便觊觎他的住持之位,私下串通个别道友、一起向他发难,恩师为了安定团结,不予计较。但她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请来她的几位师兄一起,在恩师饭菜里下毒。那天,她亲手做好了一桌所谓的感恩斋饭,提前各自全部按部就班坐好之后,便请来恩师并安排他坐在那个唯一空缺的座位上,恩师就这样被中毒了。好在有骊山老母保佑,当恩师毒发之时,正好被前来看望他的好友刘建明老师发现,急忙找来其它几位道友,一起将他送往医院及时抢救,才保住了生命。事后,当医生拿着中毒化验单并问他要不要报警时,他说:“算啦!只当是前世欠他们的,报警她们会坐牢的。”当天夜里,这位坤道和她的几位师兄便悄悄离开了老母殿。这以后,众道友更加敬佩恩师宽宏大量的德行而更加地团结。
       
恩师是一位爱国爱教、知法守法的修行人。他经常对我说:“天上有法,地府有法,人间有法,三法我不怕。”我问他为什么不怕?他说:“因为我不犯法。”前些年,在社会不正之气的裹挾下,导致一些教职人员戒律松弛、教风不正,很多佛道教庙宇以教牟利,搞承包,被商业化。个别商人也将贪婪的眼睛盯上了老母殿,于是就前来和恩师商谈老母殿承包之事,在恩师委婉拒绝之后,便请来某领导和恩师商谈,恩师对这位领导说:“宗教信仰是神圣、纯粹的,怎么能承包?将庙搞承包,这不仅违反宗教政策和法律法规,而且还严重损害道教的清净与庄严。”在他的义正言辞下,这位领导便知难而退了。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教导我们说“出家人一定要守得住清静,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诱惑。言行举止,行住坐卧,不仅要遵守道教清规戒律,而且还要遵守党纪国法。”就这样,老母殿在他的领导下,教风越来越纯正,善男信女越来越多,香火越来越好,老母殿因此被西安市宗教评为“文明宗教场所”先后六次被临潼区政府评为“先进宗教活动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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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师是一位克己奉公、勤劳节俭的修行人。在他接管老母殿之初,就发誓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老母殿破败景象。但要实现这一愿望,首要困难就是资金欠缺,于是他便充分利用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多方奔走,广泛宣传他要重新修缮老母道场的愿望,得到了广大热心善信的认可和积极响应,大家纷纷你一块,我两块的捐献,就这样聚沙成塔,筹集到了一定的建设资金。在筹款过程中,他始终坚持做到账目公开,彰扬善举,使善信群众更加清楚、自己所捐善款没有丝毫的浪费,都用对了地方。不仅如此,他还以身作则,坚持勤俭节约,庙里食堂所用食材都是他亲自去买,这并非他不放心其它道友,而是他自认为这样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而且还能买到最便宜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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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活上,他粗茶淡饭,节衣缩食,每餐饭后,总要用白开水,将碗内的饭粒,冲干净喝下去,一粒都不敢浪费。他经常说:“道祖他之所以法力无边,是因为他拥有“慈爱,节俭和谦下为人这三件宝贝。”有一次,他见我吃发霉变质的饭菜,便对我说:“节俭是美德,但身体和这碗发霉的饭菜相比,孰轻孰重,你自己应该明白。道教虽然倡导节俭,但也注重保护身体。”我听了非常感动,同时,更加敬佩他这种精神——能将古老经义与当今科学养身相结合。在修庙工程资金、最缺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积攒的三十多万个人财产,一分不留地全部捐献出来!这种克己奉公的思想行为,感动了老母殿全体道友。
       
恩师是一位遵道贵德的修行人。很多佛道教寺院里的住持,虽然有弘道之心,但不懂政策法规,思想意识也停留在“跳出三界外,不受政府管”的意识中,比如在修庙建庙上,很多人的做法是,先强行建了再说。而恩师他知道“尽人事也要顺天命”,作为一个人,应该有所作为,但不能作任何违反自然规律、违反社会法则的事情。当资金筹集到一定数目之后,老母殿的修缮工程也被提上日程。从1992年开始,他就不厌其烦地上下奔走,请求当时的临潼县委、县政府、县政协的主要领导亲自出面协调;并在临潼县档案馆查阅档案,查阅临潼志书,搞清楚老母殿的原有占地面积。在此基础上,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重新勘定了老母殿的实际占地范围,由临潼县土地局为老母殿颁发了土地证书,这就从根本上解决了老母殿的修缮问题。但由于时代和地域原因,包括领导和各阶层人士人对宗教认识的局限性,为此,他又不顾年迈之躯,反复去县委、县政府领导那里讲述老母殿的历史沿革,以及老母殿对整个骊山老母信仰、老母文化的重要承载意义,并将他的宏大的发展计划一次次向领导汇报。在他的坚持下,原临潼县的主要领导深为他的奉献和担当精神所打动,主动出面协调,县委、县政府、县政协共同努力,在老母殿召开了一次关于老母殿修缮专题会议,并在会后形成了专题会议纪要。恩师他争取来的这一次会议意义十分重大,会议最终确定了老母殿修缮方案,并下发了建设批文,至此,老母殿修缮工程才合理合法。
       
在恩师的带领下,在全体道友的齐心协力下,老母殿的修缮工程从2000年春天开始,历经6年,于2005年底终于完成了山门、三霄殿、老母大殿、道众宿舍等工程建筑,现在的老母殿,整个庙院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错落有致,蔚为壮观,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建筑质量,都堪称是老母殿历史之最。
       
我很幸运亲历了恩师艰苦修缮老母殿的前后经过。在开工前期,恩师他主动邀请当时的临潼区建筑设计院工程师达栓奇先生,一起远赴北京,考察故宫太和殿,并借鉴太和殿样式,确定了修缮整体方案。但可惜的是,这位没有收取任何报酬、无私为老母殿设计图纸的专家,没能亲眼目睹他的蓝图呱呱坠地,就因病仙逝了,让恩师深感遗憾。骊山风景虽然秀美、文化底蕴虽然厚重,但水资源却非常匮乏。修缮需要大量工程用水,所以恩师他便首先修建了好几处大型地下水窖,收取雨水,解决老母殿人员饮水和工程用水。在修缮工程正式开始、到整体完工期间,他非常注重工程质量,虽然聘请有工程监理,但他始终还是亲历亲为的督导和严把质量关。几年的艰辛劳苦,使得年已古稀的他、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由于操劳过度,导致神经衰弱而引起的持续脑鸣,刺激得他日夜不安;严重的肺气肿,拖累得使他呼吸十分困难。但性格刚强、意志坚定的他,并未因此而退缩,仍然坚守在工地上,直至工程圆满竣工。
        
恩师是一位高风亮节,急流勇退的修行人。《道德经》“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这句话相对于老母殿来说,好像就是专门为他而写的,恩师他自担任老母殿住持以来,同时担任临潼区政协委员、西安市道教协会副会长、陕西省道教协会常务理事。恩师他在关键时刻,能够铁肩担道义。每次在参加省、市道协会议和各种学习活动时,不仅自己认真学习领会,而且会后还组织全体道众认真学习领会;不仅敢于在会上直言,而且会后他还认真贯彻执行。他按照国家宗教政策法规,结合老母殿实际与众位道友一起商议、制定健全了一系列管理制度与清规,并自觉带头严格遵守,从而使老母殿的管理不断走向规范化、制度化。他爱道教、爱老母殿,就像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无论是道观建设,还是管理与人才建设,都倾注了他毕生精力和心血。他对待信众,无论贫富贵贱都一样用真诚来关爱他们。很多家庭有矛盾的、有婚姻不和的、有思想包袱的,在经过他的心理关爱后,都是抑郁而来、高兴而归。他经常劝解信众说:“人生一切的相遇都是缘分,只有珍惜缘分,才会幸福。”有些人问他说我的痛苦是不是前世造的业?他说:“关于前世的业,您相信吧!没有任何佐证,您不信吧!但自古及今,又有那么多故事,而今生今世的幸福与快乐却是真实的,所以我们只有放下一切贪婪与怨恨,才能幸福平安”。
       
恩师来老母殿之初,原来的诸多文献、藏书、碑石等资料,几乎遗失殆尽,仅有一些口述的零星记忆。为了进一步弘扬和挖掘骊山老母文化,他请来王学民老师,一起搜集整理有关老母殿的文献资料,而后,又一起精心策划,编写了《骊山老母记》一书。此书以文献记载为依据,对有关骊山老母的民间传说与民间故事,做了充分分析,认为骊山老母就是华夏民族的始祖神“女娲氏”。此书的发行与流通不仅有利于道众了解骊山老母和骊山道教的人文历史发展,也为信众和各界人士了解骊山老母的历史渊源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他是一位心地善良 宅心仁厚的修行人,他经常教导我们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现在的幸福,是党和政府给予的。所以,我们不能忘记国家,忘记社会,忘记众生。”2000年冬天,天气格外寒冷,临潼山区有很多农民生活艰苦、难以御寒,他立即召开全体教众会议,筹集资金,购买了500多袋面粉、500多袋大米,200多床棉被,忘却自己年已古稀,不顾自己有病在身,翻山越岭,亲自将这些物质送到山区贫困户手中。在他住持期间,先后在赈灾、济贫、助学、修路等公益慈善上,捐助善款一百多万元,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弘扬着道教的慈善理念。
       
恩师十分注重对人才的培养。他来老母殿之后,虽然也收了一些弟子,但无奈当时条件实在太差,大多都没有坚持下来,便中途离开了。我1998年来老母殿时,庙内只有6名道士,平均年龄都已过知命之年。因我父母都信仰道教,所以我自幼对道教经典非常感兴趣,比如《道德经》《阴符经》《太上感应篇》我当时都能背诵如流,但不能深入明白经义内涵,自从来老母殿之后,经过恩师的指点,更加深了理解。恩师对我勤学好问精神非常喜欢。在老母殿修缮工程前后,我与恩师一起商议、一起全身心参与工程的一砖一瓦和质量监督。恩师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打算。在将老母殿修缮一新、形成了规范的制度之后,恩师就与我商量,要我来挑起管理老母殿的担子,而我则认为资历不够,说师傅您还能干几年,我帮您分担一些粗重的活儿。就这样一来二去、两年之后的2007年3月,师傅突然召开会议,说他年事已高,要我来出任住持一职。虽然会上一致通过,但我还是坚辞不受,百般推脱之后,恩师无奈还是继续住持老母殿事务,由我担任管委会副主任。这之后几年里,恩师又提过几次让我担任住持一事,我都没有答应。
       
2014年阳历4月1日,恩师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就不辞而别了。因为当时他年事已高,且身体不好,我非常担心。于是就调看监控,才发现他在当天午夜,乘出租车离开了老母殿。于是,我顺着这个线索,几经波折,一个月以后,才在武当山地区的一个小庙里找到了他。见面之后,我说:“是我不孝,才导致您离开老母殿,我今天来接您回去,以后好好孝敬您。”他说:“不是的,因为我年事已高,而你又不愿挑担子,你要想接我回去,必须接任住持,担起重任,要不然,你接我回去,我以后还是要离开。”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能再推脱,只能毅然决然地担起了重任。”自从我接任住持一职至今,在弘道路上,虽然有恩师前期为我栽植的参天大树遮荫,但也走的十分辛苦。此时此刻,我才真正理解恩师弘道之艰辛。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撕心裂肺的悲痛和思念,总想把您的慈悲一一跃然纸上,但又一言难尽。
       
我们知道,一天的时间很短,短得来不及拥抱清晨,就己经手握黄昏。一年的时间也很短,短得来不及细品春光的明媚,就要面对严冬寒霜。那么,人的一生更短,短得还没有明白生从何来,就要面对叶落归根。但恩师却以他的虔诚信仰和奉献精神,为老母殿中兴,为弘扬道教优秀文化,穷尽了心血。恩师虽然仙逝,但他的美德,却是老母殿丰厚的精神遗产,让我们受益终生;他的高风亮节、厚德载物之胸怀,却是“死而不亡”的寿者,值得我们永远纪念和缅怀!
       
愿恩师音容长存,与道合真!